生也是。死也是。

顾幽Jessica

【花怜】渡魂.

伪西幻HE,神秘天降花x守夜人怜。1w7+一发完。

祝花花怜怜上元节快乐!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要开心啊!

【花怜】渡魂.

01

几缕月光透过轻纱溜进了空无一人的高楼里。月色朦胧,给本就带着清冷气息的房间染上了些许寒意。高台上一人极目远眺,竟给人带来了些许不真实感。钟楼旁荆棘丛生,荒芜的荆棘丛里生长着几丛野玫瑰。玫瑰的香气随着夜风渗透进人的肌肤里,使人不禁目眩神迷。夜风带着些许微凉沁入骨髓,遥遥望去,整座建筑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
行人脚下不禁快了一些。这座楼的传说带着些许诡异,使人不敢轻易靠近。无疑,月圆之夜又要到来了。谁也不敢亲自去试探那众人口中那讳莫如深的秘密。

已是深夜,无处歇息的人不禁带着些许迷茫。有人提议在钟楼里休息一晚,明早再继续行进。话音未落,便看到了同行之人惊恐的双眼。他不禁疑惑万分,问起是发生了什么么,同行之人摇了摇头,努力使脸色苍白的自己平静下来。

“你……你不知道?”

那人似有些莫名其妙,疑惑地盯向同伴:“知道什么?”

同伴脸色稍缓,但很快又紧张起来。他在这似是难以安定下来,但同伴的追问又迫使他站在这里。

“每逢月圆之夜,这楼便会出现一段时间。”他眼看躲不掉了,语速飞快,“去过那里的人,一般都有去无回。”

“这种东西你还真信?”那人莫名其妙,“传言传言,传久了这故事早就面目全非了。现在剩下的东西能有几分可信?再说,那不是有人嘛。”

他指了指站在高台上的那人。同伴顺着他指明的方向看去,神情变得像是见了鬼。

“哦,老天,”他低呼一声,似乎怕被那人听见,小声催促道,“快走!”

那人纵使疑惑,还是追了上来。待到距离钟楼有一段距离时,同伴才敢放慢脚步,气息有些不稳道:“是他。”

“谁?”

“一个怪物。为什么偏偏又看见了他……”他低喃道,“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么。”

不会变的怪物,在什么时候都让人有些许胆怯。他努力平复下来,缓缓道:“这座钟楼的守夜人。没人渴望看见他,他出现一般都代表着厄运的到来。”

年岁未有任何变化,在近乎永恒的静默里守着这座建筑。他不敢想为何进入的人都没有出来,也不想知道为何。知道了会遭受惩罚――有些东西,注定是不能为人所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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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怜在原地站了良久,夜风吹过他的脸颊,带来了些许凉意。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迷茫来,似乎并不知道要做什么。

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,他收回了目光,转身回到了楼内。风大了些,灌进室内,吹开了虚掩着的窗户。年久失修的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。整座楼的光线昏暗无比,谢怜将两旁的蜡烛一根根点燃,这才隐隐约约有了些微弱的光亮。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周遭环境仿佛回到了上世纪。随着最后一根蜡烛的点燃,伴随着摇曳烛光的,只有他渐渐离去的背影。

他走至一扇门前,门上雕刻着一些古老的字符,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。暗色大门被他手上烛台照亮,显露出了隐藏下的花纹来。一阵奇异的风吹过,烛台跌落到了地上,转了几圈,几滴热泪流淌了下来。原地空余这一丝光亮,而那刚刚站立在这里的人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
02

这一晚天色阴沉,人的心情也不禁压抑了起来。谢怜靠在天台上,似有些百无聊赖。今夜没有月光,但这也并不妨碍他远望。天色越来越阴沉,厚重的云似乎将整片天空都遮蔽起来了。

窗外几声闷雷沉积。他垂下眼帘,转过身向楼内走去。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身影走向钟楼,他呼吸一滞,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。

他加快了脚步,身后是骤然掀起的狂风暴雨。

闯入这里的人似乎没感到什么异样,只当这是一个废弃多年的钟楼,打算这这里避雨歇歇脚。谢怜无奈地摇摇头,从那人身后走近,轻咳了一声。

那人下意识地防备,谢怜抬手挡住这一击,这才看到了那人的脸――高挑的个子,竟还是个少年。那少年俊美逼人,双眸明亮如星,挑起眉凝视着他。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错觉,谢怜感觉他的右眼颜色不太一样。来不及仔细看,便见那少年退后一步。

谢怜以为是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了他,带着些许歉意道:“抱歉,没有打招呼……”

那少年似乎微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哥哥不必道歉。我应该道歉才对。没有经过允许擅自进了这里,还……”

谢怜微笑着用食指轻触在唇瓣上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嘘。不用道歉啦,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啦。先坐。”

谢怜从角落里拿出一双洁白的鞋子,递给了他。大概是少有人来的缘故,那鞋子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。但能看出这里经常有人打扫,连角落都干干净净。

他平稳地走向桌子。那桌子通体呈奶白色,在这全是暗色调的房间里对比十分强烈,而又有种诡异的和谐。谢怜在杯子里放了点茶叶,沏了一杯茶。

少年跟在他身后,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。这里没有沙发椅子之类可以坐的东西,只有铺满整个地面的毛绒地毯。他神情自若地坐了下去,笑道打扰哥哥啦。

谢怜似乎才意识到这里没有坐的地方,略带些歉意道:“抱歉。这里……没有位置坐。委屈你了。”

少年见他此番情状,轻笑出声:“我觉得挺好的,毯子很软。”

谢怜借着眼前的微弱亮光看向那少年的脸,莫名有些开心:“我叫谢怜。这位……朋友,怎么称呼你啊。”他伸出了手,面前的少年轻轻握了一下,笑道:“我叫花城。家里人都叫我三郎。哥哥不要见外,叫我三郎便好了。”

那少年没怎么用力,似乎是怕捏痛了他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,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了。谢怜心下疑惑,却并未显露出来。这少年应当是对陌生人有些戒备,又出于礼貌不想让他尴尬,所以才有这番举动。只不过从他刚刚的言谈举止中,倒是没有流露出戒备来。

虽是如此,谢怜却完全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,微笑道:“是三郎啊。先等一会,茶很快就泡好了。”

花城似是没有在意这屋子里的布局,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只是环顾了四周,看向了那年久失修的窗户:“有劳哥哥了。”

那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让谢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看到了那扇窗户,轻咳一声,道:“许多年没修过了……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花城却摇摇头,说没事。

二人随意交谈了一会,谢怜发现这少年谈吐不凡,把握分寸却又有些风趣。这一番交谈似乎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些,谢怜笑着拿起茶壶,倒进了杯子里:“三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呢?”

他问这话,一半是出于好奇,一半则是疑惑了。以这少年的谈吐应该不会沦落到来这座钟楼来避雨,更何况有之前的种种诡异传说。花城幽幽地叹了口气,道:“离家出走了。无处可去,赶了许久的路。奈何天快黑了,下了暴雨,这才过来避避雨。”

这话谢怜倒是能够理解。他仔细思索了一会,双眼看向花城,道:“你一个人跑出来,家人不会担心吗?”

花城摇摇头,道:“家里吵架,大概还不想看见我。”他说罢微微后仰,双手撑着地毯,看向谢怜的眼睛,笑道:“最近无处可去,不过也不劳烦哥哥了,我明天就走。”

这地方天气多变,就算这次走运找到了地方避雨,下次谁也不能保证他还有这么好的运气。看花城的样子,似乎也是临时跑出来没有考虑太多,要是就这样仗着年轻身体好死撑,身体迟早会垮掉。想到这里,谢怜对上花城的眼睛,笑道:“没关系。我看你也没有地方住,不如?”

不如就在这暂且住下吧。听闻此言花城似乎向他靠近了些,近得谢怜仿佛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。谢怜这才发现这少年的右眼似乎是红色的,异色瞳在昏暗的环境下凝视着他,显露出了一种神秘感。

越看这少年就越感觉他俊美得惊人,谢怜总感觉有些招架不住。他微微偏过头,花城似乎发觉到了,离他远了一些。只听那少年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:“可以吗?”

谢怜见他远了一些,转过头来,道:“当然可以啦。不过如果想回家了,也随时可以回去的。”

花城听闻此言,微微一笑,道:“谢谢哥哥了。不过可能会打扰哥哥很久,哥哥不嫌我烦就好。”

谢怜闻言摇摇头,笑道:“不会的。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,有你也可以做做伴。挺好的。”那茶已经不烫了,这会喝刚刚好。谢怜把茶杯递给花城,那少年接过喝了一口,笑着说不错,挺好喝的。

谢怜拿起茶喝了一口,转向那少年,道:“天色不早了,三郎早睡吧。晚安。”他向后躺去,拉开了被子。

花城似乎有些怔愣,谢怜观他神色,觉得这少年应该不习惯和人一起睡,带些歉意道:“对不起啊,我这地方实在没有第二床被子,不介意的话和我挤挤?”

花城摇摇头,说不介意,可是我怕挤着哥哥了。谢怜闭上眼睛,笑道:“不会,被子够大。”

花城闻言,似乎有些顾虑地钻了进去。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,似乎更暖和了一点。谢怜刚躺下便有些迷迷糊糊了,道过晚安后便进入了梦乡。

谢怜睡着后似乎本能地往热源处钻,花城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,微微偏头,便看到谢怜离他极近的地方,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在脸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。

花城看向桌上那根未熄灭的蜡烛,谢怜在睡前竟忘记了吹灭。他轻轻起身到桌前,吹熄了蜡烛。烛光摇曳了一下,随即归于沉寂。谢怜似乎感觉到了热源的远离,微微皱起了眉。他睡得不太安稳,连这点动静都能被他发觉。花城放轻动作钻进去,谢怜仿佛放松了一般,嘴角微微上扬,似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。

花城在淡淡的月光下看了一会,最后轻笑了一声,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。谁也无法形容他的目光里到底都有着什么东西,但那些东西都沉重得令人不禁叹息。里面最浓重的是恋慕,似乎透过谢怜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但是又确确实实地给人一种感觉,他的确是在对面前这个人笑的。

03

熹微的晨光照进楼里,谢怜睫毛微颤,似是要醒过来。先醒来的花城见他似乎要醒,轻声道:“还早,哥哥再睡会?”

谢怜困意上涌,迷迷糊糊应了一声,便再次堕入了梦境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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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边业火灼烧,似是有魔鬼唱着圣歌浮现,血液蜿蜒流淌出一条通向地狱的路。无数尖叫咆哮嘶吼声无限放大,他身处其间,周身并无烈焰灼烧之感,反而像是堕入了极寒冰窟中。

漫天的火光灼烧着,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嘶吼道:“为什么不救我?”

……不是这样的,我……

“你明明有能力拽我们出去的不是吗?为什么?为什么只救了他一个人?”

他捂住耳朵蹲了下去,血腥气越来越浓烈,但却仿佛有人在他脑海中咆哮,他头痛欲裂,却无法将这痛苦缓解一丝一毫。他抬起头,眼有依稀有泪光闪烁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
――踏入秘境之人,将会承担万世诅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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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怜猛然惊醒。

梦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,他在原地呆坐了一会,想要把脑海中的一切驱除掉。稍稍冷静过来后他看向身旁,花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,但好像又有点印象,似乎是他让自己多睡一会……谢怜揉揉眼睛站了起来,楼内那年久失修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修好了,连带着碎裂的玻璃也像是安了块新的一般。谢怜暗暗好奇,花城是怎么修好的?

他四处逛了逛,花城在隔间的窗户旁敲敲打打,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工具。他似是没有注意到谢怜的到来,两根手指在玻璃裂缝上轻轻一划,便看那玻璃还原如初。谢怜正想仔细看看,但花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只见那少年转过头来,笑道:“哥哥醒了?饿不饿?”

谢怜呆呆地点点头。花城见他这般模样,轻笑出声:“我去拿一下,哥哥稍等。”

……拿什么?谢怜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,走出了隔间。楼内隐隐约约有香气传来,似乎是花城在做什么东西。待到花城把他推到餐桌前他还是有点懵,烤面包上点缀着果仁,在他面前散发出香气。花城在一旁笑吟吟地望向他,他看着花城的脸,猛地反应过来。

……他在哪烤的这个?

他望向火炉,旁边被他废弃了不知多久的烤箱似乎重新派上了用场――谢怜有一次用的时候差点把楼烧着,便把这东西放在一边了。当时心里还有点惋惜,没想到在花城这里倒是重新派上了用场。谢怜胡思乱想了一阵,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花城已经看了他不知多久了。谢怜眨了眨眼,脸有点红:“……没想到三郎饭做得也很好呀。”

只不过作为主人还要三郎一个客人来做饭,真是罪过。但是花城好像完全不介意的样子,似乎还很期待他吃下去。谢怜踌躇了一会尝了一口,的确很美味,里面还加了果酱。就是不知道花城从哪找来的。花城见他吃下去了,笑道:“味道怎么样?”

谢怜点点头,道:“很好吃。三郎怎么不吃呀?”如果真的只是为他做的,他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了。毕竟他其实也不需要……花城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,道:“哥哥不需要那么客气的。毕竟我可能还要劳烦哥哥好长一段时间。如果哥哥喜欢,我以后每天给哥哥做好不好?”

或许是花城眼中的光太过真诚,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,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动作的时候,脸更红了。他轻咳一声,还是有些难为情道:“这样真的好吗?”

花城低低笑了一声,道:“哥哥不必如此。没关系的。”

谢怜无意识地双手加力,那面包被他捏出了几个指印,感觉到手上的触感有些不对时连忙收力。但那指印仿佛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一般,花城的视线仿佛能透过这里来直视他的内心。他掩饰一般地收回了笑容,一本正经地端坐吃着面包。花城的手艺当真好得没话说,一般他乱做东西的时候往往都会烧焦,他也只好惋惜又浪费了一点东西。

花城给他修好了窗户,就是不知道他哪里找的材料――但依这少年的神情来看,似乎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。看着这少年的笑容,谢怜不禁默默想道,似乎现在这番境况,多一个人好像更好一些。

04

荒芜的荆棘丛里杂草丛生,长期没有人打理的情况下能够生长已经展现了它顽强的生命力。围绕在钟楼两旁,甚至有点还爬上了钟楼的外墙――如果再多一些时间,这里将会变成它的领地。几丛野玫瑰悄然生长,但也未免过于杂乱,显露出一种破败的景象。这副场景实在是太过诡异,无形之间便将钟楼与人世间分离开来。

一个少年站在了门口,猎猎红衣被风吹过,在这般景象下显得和谐又诡异。他神色淡淡,似是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,又似是什么都没有想。晚风吹在他身上,周身被刻骨的凉意浸透,他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一般继续站在原地。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,他敏锐地转过头,只见谢怜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,缓缓向他走来。

他收敛了那副淡漠的神情,笑道:“这么晚了,哥哥怎么还没睡着?”

谢怜在距他一步之远之地站定,笑道:“睡不着。想起来走走。三郎不也是还没睡么。”

离近了些,谢怜身上那件白衣愈发显得单薄。花城微微皱眉,脱下身上那件外衣,给谢怜小心地披上。夜里的风带着凉意,如果不注意可能真的会着凉。谢怜怔怔让他给自己披上那件外衣,外衣上还有着花城残留的温度。待到花城把外衣在他身上裹紧,忙道:“我没事,三郎穿这么薄不怕着凉吗?”

语毕,便想要把那件外衣脱还给花城。花城按住他的手,挑眉道:“是谁穿这么薄出来乱跑的?嗯?”

谢怜被他看得心里虚虚的,移开视线,似乎放弃了把外套还给花城的想法。他抬起头假装观赏夜空,听见耳旁花城无奈的声音:“哥哥,你那个角度看不见月亮。不如出来看?”

谢怜似乎愣了一下,摇摇头道:“不必了。这里挺好。”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,眼看花城又挑起了眉,摆摆手道,“真的不用!”

花城看了他半晌,叹息道:“好吧。不过,哥哥这个玫瑰园荒废了倒挺可惜,不如改日我和哥哥好好打理一番?”

那园子大体望去只能看到杂草与荆棘,他竟能看出它本来的面貌。谢怜刚想开口,但又想到什么,强行咽了下去:“还是不必了吧,太麻烦了。”

花城笑着看他:“这有什么麻烦的。反正哥哥与三郎平时在这里都没有什么事做,平时打理打理,看着舒心也挺好的。”

谢怜想了想,看着花城的眼睛,似乎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:“好吧。”

改日也不知该多久了,到时候再说也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。谢怜咬了咬下唇,放弃了思考。花城似乎并不是这么想,他看着谢怜有些纠结的模样,笑着道:“哥哥有什么问题吗?”

谢怜生怕他看出什么,忙道:“没有。”花城平静地凝视着他,月光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。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愈发俊美得不似真人,谢怜不禁感觉有点恍惚。一阵凉意扑面而来,谢怜这才反应过来,脱下外衣的花城身上也没有多少衣服。

他牵起花城的手,半个月相处下来,两人比之前熟络了很多,但这少年在谢怜牵他的手时还是有点僵硬,谢怜想大抵是因为个人习惯吧,也或许是他多心了。轻轻拉了一下,见花城还站在原地不动,谢怜笑着回头:“晚上太冷了,站在门口吹风容易着凉。回去睡觉吧。”

花城点点头,这样看他还莫名有点乖,让人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动物。但是花城有时那种睥睨天下的神态又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。谢怜拽着他坐下,松开了手。谢怜心里莫名有点失落,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,便放弃了思考。

他向后倾倒,躺了下去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花城。花城还坐在他旁边,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。见他盯着自己,花城挑眉笑道:“哥哥还是睡不着?”

刚刚吹了会冷风,把他吹得愈发清醒了。谢怜点点头,花城在原地静默了一会,轻声哼唱了一首歌谣。

那歌谣的调子他从未听过,轻柔而又缓慢,不知为何,谢怜竟在那里面听到了些许不舍与眷恋。仿佛一位送别之人正在辞别即将离去的恋人。最后的调子带着些许哀凉与期盼,似乎在不舍之余在期盼着那人有朝一日回来,再次相会。

听着这歌谣,谢怜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幻境之中,似乎心底也盛开了朵朵小花。似乎离别之余依旧有着重逢的希望,在心底生根发芽,直到长成苍天大树。他不禁微笑起来,闭上双眼,沉浸在花城的哼唱之中。

不知过了多久花城停了下来,静静看着身旁那人。谢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,嘴角微微上扬,似乎很是满足。花城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做个好梦。晚安。”

月光依旧皎洁,但某些东西,似乎在悄然改变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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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光已经大亮。谢怜坐起了身,揉了揉眼睛。昨晚他做了个好梦,似乎有蝴蝶在他身旁飞舞,银色的光晕映在他眼底,编织着一场梦幻无比的甜美梦境。他追逐着银蝶向外跑去,跨过那道门,青青的草坪一望无际,阳光下有无数鲜花盛开,透露出鲜活的生命力。而再往前走一点,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。花城似乎感应到什么,回过头来,微笑着伸出了手。

这场梦境太过美好,谢怜眼眶微微湿润,眼泪不禁流了下来。即使是一场梦境,他也希望此刻能够永远静止。这场梦境美好而又易碎,谢怜回过神来,简单收拾梳洗了一下,站到了门口。

花城不知何时起的床,谢怜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还算规律,但花城在他似乎比平时起得晚了些。或许是许久没有那么安心地睡过了,竟然有些不太适应。花城不知道到哪里去了,但应该会很快回来。谢怜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,便看那少年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堆工具,似乎是真想和他一起好好打理这座花园。谢怜不禁升起一股不知所措,思考着一会该想想什么对策应付过去。但花城似乎是认真得很,谢怜在心中叹了口气,要是他真这么说,自己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。

正这么想着花城放下了手里提着的一堆东西,笑吟吟站到了他面前。谢怜莫名一阵紧张,掩饰道:“三郎回来了啊。”

花城点点头,谢怜默默低下头看着脚尖,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好在花城先开口了:“昨晚说过要一起打理花园的,哥哥可别忘了。”他狡黠地笑了笑,谢怜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,他好像,真的没有办法拒绝。

说着花城主动携了他的手,想拉着他向外走去。但没拉动,花城在原地站定,维持着拉着他手的姿势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。

等了不知道多久,谢怜鼓起勇气看向花城的眼睛,轻声道:“我出不去。”

要是旁人还好,但谢怜在花城面前似乎没有勇气承认这个事实。现在的他和旁人不同,没有办法做许多东西。在外界眼中他是个怪物,他也不怕被说成个怪物,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。自己守在楼中不知道多长时间了,在近乎永恒的孤独之中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,但花城似乎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,起码在他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,哪怕他们才认识不久。

但是这都建立在花城不知道他的情况之上。他没有勇气告诉他一切,能够回避则回避了,但现在仿佛避无可避。谢怜闭上眼,他没有勇气去看花城哪怕是惊讶或者是意外的眼神。

出乎他意料之外的,花城轻笑了一声,捏了捏他的掌心。他迷茫地睁开眼,花城没有惊讶或意外,笑着望着他。

他听见花城的声音:“哥哥不试试,怎么知道自己出不去?”

仿佛被蛊惑了一般,他试探性迈出一步,花城便牵着他的手,领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他抬头看向天空,太阳的光芒是如此温暖而又强烈,虽然刺眼,但他还是想多看一会。生怕这一刻不过是一场虚幻梦境,轻轻触碰便被打破成一地碎片。

他跟随着花城的脚步走着,每走一步,心中的一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:这不是梦。这是真的。花城带他走出来了。他许久没有沐浴到这么温暖的阳光了,竟有点想像梦中一样流泪。

同时,一个疑问也在他心中生起,他迟疑了很久,还是没有问出来。碰巧出现的少年,能够破除禁制,他的来历似乎有点不简单。那么,他接近自己,又是为了什么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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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城牵着他在阳光底下随意走了走,之后便走回了花园中。花城把剪刀递给他,自己则拿起了除草工具开始处理杂草。这园子荒废了许久,杂草丛生,但花城似乎并不觉得很麻烦,谢怜感觉他似乎还有点乐在其中。谢怜盯着他看了许久,花城干活挺细致的,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。园子里有一棵小树,谢怜将它的树枝修了一修,看着漂亮多了。两人干了许久,园子不太好收拾,但经过一天的努力也收拾了一半多了。谢怜站在原地看着他和花城的劳动成果,不禁感慨万分。

残阳在天边映出一片血红,谢怜站在草坪上静静看着日落,花城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。在这最后的光明里他和花城都没有说话。

最后一线光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,谢怜转过头看向花城,花城正静静地看着他。见他转过头来,笑道:“回去吧,哥哥。”

谢怜点了点头,正当他伸出手来打算牵着花城,便感到一丝杀气直指向他。谢怜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很习惯了,闪身避过攻击,偏头看向花城。花城目光极冷,正正与那人对上。那人似乎诧异了一瞬。花城没给他反击的机会,轻轻一抬手,未见他怎么出力,便看那人直直飞了出去,重重落在了地上。谢怜转头看向花城,花城似乎也没有作过多的掩饰,直直与他的视线对上。

他的目光谢怜形容不出来,眼里有些沉沉的东西他看不清,但看向他的时候还是柔和了一些。他早该想到的。谢怜默默想,灵力。

能够破除禁制,必然需要耗费许多力量。而这种巨大的消耗之下还可以像常人一样,甚至好像完全不受影响――至少花城并不像他当初轻描淡写说的离家出走那么简单。花城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,似乎有些迟疑的样子。

谢怜意识到这一点后没有在意,走了几步想牵起花城的手。但异变突生,一块水晶碎片破风而来,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气。花城迅速反应过来,把谢怜一揽。那碎片险险擦过他的脸颊,落在了不远处。

花城神色似乎又冰冷了一些,谢怜在他怀中愣愣地看了好一会,直到花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。花城收起了那副神情,收回手道:“一时情急,希望哥哥不要介意。”

谢怜摇摇头,道:“没关系。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,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打听到我这里有什么东西的。”最后一句带着些许无奈,他这里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惦记的东西了。

听到这句话,花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。难以想象谢怜之前到底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里。但谢怜朝他笑笑,牵起他的手,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一般,随风消散了。想到这里花城感觉一阵呼吸困难,另一只手紧握成拳,指甲深深刻入皮肉,力度大得仿佛能掐出鲜血。

我要保护他。他心想。

05

时间流水般逝去,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段时间,花城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。这段时间谢怜也习惯了生活中有另一个人存在的感觉,要是花城此时真的离开,他怕是会不适应。谢怜也不忍打破这种安逸的假象,哪怕这安逸终有一天会散为灰烬。

花城这两天似乎又神神秘秘的,不知道在做些什么。早上给他留好早餐就出门了,等到残阳如血才回来。每次似乎都带回来一些小东西,谢怜好奇想要看看,但是花城神神秘秘不让他看。

好吧。谢怜好奇归好奇,但花城不想让他知道的话还是算了。谢怜一人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乱逛,给前几天花城和他栽下的花浇浇水。谢怜一边浇水一边想着等这花开了拉着花城来看,花城应该也会很高兴。这么想着心情又莫名低落下去,花城在这能待多久他都不知道,能不能等到花开还是个问题。

晃晃悠悠又是一上午过去,谢怜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等花城回来,前几日两人搭了个秋千,清闲下来花城便推推他打发一下时间。

今天似乎格外地早,远远就看到少年的红色风衣了。谢怜从秋千上下来,朝着花城走去。花城怀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,远处看都很显眼。花城走近朝他眨眨眼,道:“今天找了点好东西,应该味道不错。”

看这架势,似乎是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。花城一回来就进了厨房,谢怜想给他打个下手,被他推了出来,说哥哥在外面等,我来就好。谢怜在地毯上躺了一会,困意渐渐上涌,抱着被子睡了一觉。

睡了不知道多久,谢怜迷迷糊糊坐起来,太阳似乎已经下山了,厨房飘来一阵阵香气。谢怜不禁感到有点饿,在原地坐了一会,决定去厨房探个情况。他轻轻走到门前,却还是被花城抓了个正着。花城回过头笑道:“醒了?马上开饭了,到桌子上坐一会。”

谢怜走了回去,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。花城走过来点了蜡烛,将菜端了上来。谢怜眼睛亮了起来,道:“这些东西……你会做?”

那些菜色香味俱全,是他当年最喜欢吃的,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尝过。有时候他也会怀念当初的味道,没想到花城居然会做。花城撑着头看向他,笑道:“哥哥喜欢就好。尝尝味道?”

谢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,花城的手艺是真的好,美味得让人想要流泪。花城倒是没动,一直凝视着他,眼神很温柔。谢怜看向他,疑惑道:“三郎怎么不吃呀?特别好吃。”

花城这才动了筷子。谢怜吃得很满足,笑着道:“好多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,没想到还能吃到。谢谢三郎啦。”

花城微微一笑,道:“哥哥喜欢就好。手艺不太好,哥哥见笑了。”

开玩笑,他要是手艺不好,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岂不是……谢怜摆摆手,十分真诚地道:“三郎的手艺真的很好。”

花城见他似乎吃完了,收拾了一下桌子。谢怜在原地坐着发呆,感觉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。花城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哥哥跟着我走。不要把眼睛睁开。”

谢怜顺从地闭上眼睛,花城放下了手牵着他,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似乎到了一处略为开阔的地方,感受到夜风吹到脸上的凉意,花城便牵着他停了下来。谢怜听到花城略微低沉的声音:“哥哥,可以把眼睛睁开了。”

谢怜睁开了眼。他一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,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。无数的银蝶在他面前飞舞,在空中划出一道炫丽的银光。谢怜微微伸出手想要触碰它们,那银蝶似乎很有灵性一般,停驻在了他的手上,翅膀还在微微颤动。谢怜不禁想起自己不久前做过的那场梦,梦中有银蝶在花丛中飞舞。但眼前这番景象无比真实。谢怜的手微微一颤,那银蝶便离开了他的手指,飞向了蝶群。谢怜转过头来看向花城,眼底有光芒闪烁。花城对着他微笑,眼底有些东西他看不太清。

他听见花城笑着说:“哥哥,生日快乐。”

他感到此刻心跳无比剧烈,似乎有繁花盛开。长久以来的孤独使他的心紧紧闭合,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这永无止境的孤独中坚持下来。但花城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开了封印,他的心告诉他,你喜欢在你面前的这个人。你喜欢他。

他喜欢花城。

他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说,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。花城身上有许多秘密是他不能触及的,而他又怎么能够为了自己让花城和他一起留在这里。

谢怜重新尝到了被关爱的滋味,但他从来不去想,也不敢去想在这之下隐藏着的一些东西。他不敢去探查那颗真心,唯恐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与自作多情。

有时他会想,如果花城一直在他身边,该有多好啊。但他又怎么敢奢求花城和他一起永生永世囚禁在这个监牢里呢。

他在原地站了一会,试图抑制住自己的感情。他们在风中对视了不知道多久,谢怜勉强平静下来,看向花城,轻笑道:“我很开心。谢谢你。”

花城牵住他的手,两人一起向楼内走去。明明之前也一直握着手,但谢怜这次觉得花城和他交握的那只手都隐隐发烫,似乎能重新燃起他刚刚抑制下去的感情。

他想,我还是默默喜欢他好了。

06

夜幕降临,点点繁星在空中闪耀,穿越几亿年的时光,依稀能看到过去的痕迹。谢怜独自坐在秋千上望着星星发呆,似乎在烦恼什么事情。

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,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。比如花城牵住他的手,他总会觉得那手心的温度似乎能将自己灼伤,一颗心也变得滚烫。昨晚从天台回来之后花城似乎像往常一样,到了时间便睡下了,留他一个人听着身旁的呼吸声胡思乱想。想着想着似乎躺在一起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侧过身去想要离花城远一些,却被睡得不太安稳的少年从身后轻轻搂住,似乎把他当成了抱枕一类的东西。谢怜在他怀中僵成一块铁板,却又不敢乱动。就这样僵直地躺了大半夜,谢怜才困意上涌。

精神了大半夜的下场自然是睡到了日上三竿。谢怜侧着身子睡了一晚上,醒来手臂又酸又痛,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乱动了。花城倒是起得很早,谢怜简单收拾了一下,起床去园子里透透气。刚出门便看到花城坐在门口那棵大树的树枝上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似乎察觉到谢怜的目光,花城对上他的眼睛,轻笑了一声,和谢怜打了个招呼,便从树上跳了下来。谢怜向前走了几步,轻咳一声道:“早。”

花城牵住他,谢怜察觉到他对于牵手没有一开始的反应了,反倒是自己有些不太适应。花城拉着他走出了园子,向远处走去:“带哥哥出去转转。”

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丛林,花城带他走了进去,树上有一些野果,花城敏捷地爬上去,摘了几颗。谢怜好奇道:“这个能吃吗?”

花城把果子抛给他,轻轻一跃便落到了地上。那果子又大又圆,谢怜仔细瞧了一会,觉得应该很好吃。花城从他手上取走了一颗,笑道:“能吃。前面有一条小溪,去那里洗洗。”

谢怜点点头,跟着花城向丛林深处走去。一路上有鸟清脆的叫声,甚为动听。丛林中有一种不知名的小白花开放,谢怜蹲下身轻轻闻了闻,淡淡的清香进入鼻腔,站起身来似乎轻松了好多。

进入林中似乎空气都变得清凉了起来,谢怜深吸了几口空气,闻到了自然的味道。阳光很灿烂,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光斑。两人走了许久,似乎听到了有流水冲刷石子的声音,谢怜眼睛一亮,笑道:“找到了。”

花城莞尔,向前走了几步,眼前的景象变得开阔起来。谢怜跟着他的脚步,一条小溪出现在他眼前。

谢怜抱着果子洗了洗,清澈的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过,带着些许凉意。花城凑了过来,在他耳边道:“哥哥在干什么?”

谢怜迷茫地转过头来,便看花城狡黠地一笑,沾着水的双手在他面前一晃,脸上便有了几滴水珠,风吹过,凉凉的。谢怜捧起水来,笑着向罪魁祸首泼去:“三郎!”

两人闹了一阵,浑身都是水。谢怜蹲在岸边看着溪水流淌,心想这水的源头又在哪里。花城似乎听见了他心中所想,笑着指了一个方向:“改日带哥哥去那里逛逛。”

谢怜笑道:“好啊。”虽是改日,但直觉告诉他,花城的改日,是一定会兑现的。心中不禁憧憬了起来。

两人又随意转了一会,已经是下午了,便打算回去。谢怜的心情有些愉快,远远看到那花园被收拾得整整齐齐,心情更好了些。花城带着几颗果子打算去做个沙拉吃,谢怜便在园子里等着,又坐到了秋千上。

临近夕阳西下,谢怜仔细回顾了一天的经历,突然捂住了脸,似乎有点不知所措。

眼前浮现的都是花城的脸,这个人看着他时似乎总是笑着的,有着用不完的耐心。好像又喜欢他了一点。谢怜兀自发了会呆,思绪散乱地想着这些事情,直到夜幕降临。

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,似乎使他清醒了几分。他的目光渐渐沉淀了下来,归于平静。谢怜看着天空,自言自语道:“快到月圆之夜了。”

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是啊。快到月圆之夜了。”他连忙转过头,看见花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。

花城见他转头,笑道:“饭做好了。走吧。”

谢怜点点头,任由花城牵着他向里面走去。今天花城做了四菜一汤,用那果子和原来的水果办了个沙拉。谢怜尝了一口,酸酸甜甜的。最近他好像被花城养出了口味,以往能凑合吃的东西似乎都难以下咽了。吃完饭两人随意聊了一会,便躺下准备睡觉。

今夜似乎格外静谧,但谢怜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。他睁开双眼,愣愣看着上方。

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。

花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,睁开了眼。二人很有默契得没有提对方怎么还没睡觉的事情,他们心里都藏着一些秘密。

看了良久,谢怜微微侧过头来,看向花城。花城察觉到他的目光与他对视,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。谢怜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,道:“三郎待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。”

花城枕着手臂,看着他嗯了一声。谢怜感觉喉咙有点干涩,定定看着他,笑道:“三郎又为什么留在这里呢?”

意料之中的,花城没有回答他的话。他侧过身来,撑起手臂看向谢怜。谢怜的脸被他的影子所笼罩,这样的距离太近。他想微微往旁边挪一挪,却被少年扣住了手腕。

他看见花城在阴影之中的脸,眼睛似乎有星辰在闪耀。此时的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,令谢怜有些捉摸不透。

良久,谢怜听见了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那哥哥又为何一直在这里呢?”

谢怜定定看了他一阵,转过了头。花城放开了他的手腕躺了回去,此时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
谢怜的目光看向上方,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良久,他闭上眼睛,轻声道:“我在赎罪。”

07

今夜是个月圆之夜。谢怜早早便躺下了,早点睡也便于晚上出来。

今天花城和他依旧像往常一样,似乎昨晚那番对话只是一场梦。但那不是梦。谢怜心道,他和花城都藏着许多秘密,戳破了秘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。他也不敢逾越那一条界限,似乎这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花城也早早收拾完盖上被子睡觉了。他没有问今天为什么睡这么早,但他仿佛知道什么一般的表现还是让谢怜心虚了一阵。安静等了好久,见身旁人似乎已经睡着,谢怜轻轻掀开被子,从被窝里钻了出来。

他赤着脚走向烛台旁,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。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,谢怜点起了烛台,一步步地向那扇门前走去。

暗色大门上的字符映入眼帘,谢怜微微转过头往花城的方向看了一眼。花城似乎睡得正熟,谢怜稍稍安下心来。他正对着那扇门,等着那阵奇异的风吹过。仅仅一瞬,他便不见了踪影。

于此同时,花城猝然睁开了双眼。他坐起身,定定地看向地上被遗落的烛台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.

谢怜睁开了双眼,等一开始的不适过去后便朝着更深处走去。这里是一片紫色的花海,花朵尽情展示着它们的美丽,风吹过,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。

秘境里没有白天与黑夜,只有黄昏时刻黑夜与白昼交织形成的一番景象。时间在这里似乎是静止的,在这里的人也感觉不到自己存在于世的实感。谢怜深吸一口气,在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。那匕首有这和门上一样的暗纹,不知道有着什么深刻的含义。他挽起袖子,莹白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中。他定定看了一会手腕处,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显得很清晰。

谢怜的眼神很平静。他拿起匕首,在手腕上划了一道。看他的神情,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。血液流了出来,他蹲下身,拨弄草地,直到露出一个诡异的阵法。他将手腕放在了上面,很快血液就使那个阵法变得清晰了起来。一阵狂风吹过,他似乎没有反应一般依旧蹲在原地。有无数声音向他涌来,尖叫咆哮着,天空此刻被黑气填满,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。

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,那声音在他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,此刻血液的流动似乎也无法制止这一幕的发生。他咬紧了牙关,脸色有些苍白。失血有些过量之后本能地感到眩晕,但他也退无可退。

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切又重归平静,谢怜收回了手,双腿有些发软。他站了起来,回到了刚刚出现的地方。

他闭上眼睛,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。谢怜缓缓转过身来,看到花城拿着烛台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他心里一缩,下意识地想把那只手往身后藏。花城察觉了他的动作,把他拉到了面前。

这下子算是藏不住了。谢怜闭上眼睛,脚下却是一个踉跄。花城似乎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他,谢怜在他怀里躺了一会,感觉好了一点,站起身来,露出一个笑道:“我没事。”

他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,还在继续流淌。花城的表情似乎凝滞了一下,牵起他的那只手,手上布满鲜血。他按住谢怜,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来,打开瓶子,把药粉撒在了谢怜的伤口上。那药粉似有奇效,许久未止住的血被止住了。花城又翻了翻,拿出一卷绷带来,给谢怜细细地绑好,打了个漂亮的结。

谢怜愣愣地看着他动作,险些忘了呼吸。见花城停住了动作,小声道:“三郎不用这样的。一会就好了。”

听到他这句话,花城猛地抬起头。他从未看见花城露出过这样的神情,不禁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。花城看了他良久,眼神里带着些许痛苦与自责。

过了许久,花城抓住他的另一只手,放在了额头上。他听见花城有些低哑的声音:“哥哥答应我,不要伤害自己,好吗?”

谢怜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着,望进花城眼底的一瞬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。许久,他讷讷地道:“好。”

从没有人这么对他。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,他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,一下一下。他闭上双眼,想,这个人,我真的很喜欢他。

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无所谓。

08

又是一月过去。花城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两人相处着似乎也成了习惯,每天花城带着他四处游玩,闲暇功夫便听他讲讲曾经的见闻,谢怜听着很是向往,但心底又有一丝落寞闪过。

花城有天带他去看了那水的源头,在山的那一边,他们过了好几天才回来。虽然回来后整整睡了一天,但那几天玩得很开心。那几天花城架了火堆打了一只兔子来,考得焦香可口,谢怜还不小心把油弄到了脸上,被花城笑着擦去。

今夜又是月圆之夜。谢怜望着天空,几粒星子已经隐隐出现。临近夏末,天气已经开始转凉,在这吹一会风便感觉浑身都是凉意。

花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,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。谢怜怔怔地看着他,花城顿了顿,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

谢怜摇摇头,道:“没什么。就是想看看你。”

花城轻笑一声,道:“哥哥先进屋。以后有的是时间看。”

这两句话似乎都带着些许歧义,两人看着对方许久,最后都绷不住地笑出了声。但谁也没有戳破那些东西,哪怕是试探一下都不敢。

爱得越深,越是小心翼翼。

.

又是深夜。在钟声敲响第十二下的时候谢怜坐起了身,重重叹了口气。旁边花城睡得正熟,睫毛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笼络下一片阴影。他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花城,想了想,还是掀开被子,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。

烛台照亮了他的脸,他在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城,用口型喃喃道:“对不起。”

接着他定了定神,再次消失在了门前。

谢怜缓缓睁开眼睛,只有黄昏的秘境显得神秘又哀凉。他从未好好地看一眼这里,在这美丽的外表下,潜藏着无数的危险。他又叹了口气,神情全然没有上次的平静与淡然,甚至有些担忧和歉疚。良久,似是下定了决心般,他闭上眼挽起袖子,拿出匕首,想要再次割开手腕。

意料之外地,那阵疼痛并没有到来。谢怜迷茫地睁开眼,看见花城站在他身后,眼神里满是他读不懂的某些东西。那把匕首插在地上,是花城刚刚打掉的。

谢怜勉强一笑,有种做了错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。正打算开口,花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那人托着他的后脑,吻住了他的唇。

谢怜呆住了。花城掠夺着他的呼吸,带着些许难过与复杂的意味。他的思绪一片混乱,似乎想了很多,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。他在这个亲吻中乱了手脚,一直以来的心思似乎就这样展现在那人面前,以一种他都没有想过的方式。

花城的亲吻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,似乎是真的怕失去他。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:花城喜欢他。心底似乎开出了一朵小花,带着喜悦冲破内心的束缚。他情不自禁地带着些许安抚意味地回应,被花城更深地吻住。

这个吻将两人的心思暴露无疑,但两人似乎都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。不知不觉间谢怜被花城按到了地上,无边的花海散发出迷人的香气,他似乎被蛊惑了一般加深了这个吻。无端地想继续沉沦下去。待到花城离开了他的唇,谢怜还是呆呆地望着他,眼尾泛红,呼吸有些粗重。一切的心思都因为这个吻暴露了出来,他没有办法再去逃避这份感情。

花城捧着他的脸,低声道:“可以吗?”

谢怜仿佛被蛊惑了一般,但他却知道他此刻无比清醒。他抚上花城的手,轻声道:“可以。”

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便格外顺理成章,亲吻与纠缠似乎永无休止,他于坠入深渊前看向面前那人。那人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,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唤了声哥哥。

他便顺从自己的心,沦陷在这片温柔里了。

.

谢怜眼尾泛红,俨然是一副过度欢愉后的样子。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好意思,明明两人什么也做过了。花城给他简单清理了一番,谢怜便带他在这秘境中逛了一圈。

紫色的花海随着风的吹动微微摇曳,散发出了诱人的甜香。谢怜赤着脚走在这里,微微蹲下身嗅了一下花的香气。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,这个动作使他的领口微敞,露出了锁骨处斑斓的吻痕。星星点点的痕迹布满他的整个身躯,他的脸颊有些微红,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。

花城在他身后蹲下身抱住了他的腰,在他颈旁轻嗅了半天。谢怜被他湿热的呼吸搞得有些痒,轻笑了起来。谢怜身上有种香气,浅淡的让人嗅着有些上瘾。谢怜直觉不能让他这么闻下去,再闻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。但他又不好意思这么推开花城,红着脸任由他抱着。

好在花城没有闻太久,舔了一下他的耳垂便离开了他的脖颈,但仍未收回手,开口道:“哥哥身上好香。”

谢怜微微偏过头,声音带着些许笑意:“三郎别闹了。”他语气微微一转,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,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花城收回了手,看着他的眼睛,漫不经心道:“我有印记。”

果然。秘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的,只有被选中的谢怜和带有印记的人可以。谢怜微微思索了一会,脸色微变。七年前除了他的确有一个人活了下来,看着花城的右眼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
当年那个孩子总是蒙着右眼,遮住不让他看。他有时还会想那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,看这样子,似乎不用他担心了。谢怜站了起来,看着他的眼睛,轻声道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
花城随他站起了身,挑了挑眉,道:“如果我不回来,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?”

谢怜沉默了片刻,道:“这也是我应该做的。当初没来得及救下他们,也是因为我没有能力。既然它选中了我,我就必须完成我的使命。”

花城轻声道:“如果这是你的选择,我不阻拦。但是你记住一点,七年前不是你的错。你也不必因为这一点一直留在这里。”

谢怜向前走了几步,喃喃道:“我也想走,只是,他们还没有被超度……他们都是可怜人。我的血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,只能平复他们一段时间。”

他看向天空,橘红色已经被黑色所吞噬,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。隐隐有怨灵咆哮的声音,未被鲜血平复的他们想将周围的一切吞噬。谢怜伸出手,淡淡的光芒在他的手心里发出,变得滚烫。

他转过头来看向花城,笑容如沐春风。

他轻声道:“谢谢你,三郎。拥有印记的话,你能进来,但是出不去。有你的这些日子里,我真的很开心。”

花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冲上前来。谢怜面对他微笑,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。周遭的环境变得一片黑暗,谢怜似乎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。

那光芒突然变得及其耀眼,将黑暗一并撕裂。此时的秘境明亮如同白昼,怨灵在这片光明里得到净化。花城抓住谢怜的手,他听见谢怜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我没有后悔七年前救了你。还有……我爱你。”

话音刚落,谢怜便在他面前,如同脱力了一般倒了下去。

09

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房间里,窗外有鸟叽叽喳喳的叫声。一切都平静又安逸,房间里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。

似乎窗外的喧闹吵醒了躺在床上的人,他不适地皱皱眉,迷茫地睁开了眼。睁开眼都一刹那竟有些不适应。旁边伸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双眼,轻声道:“现在见光对眼睛不好。先等一会。”

谢怜迷茫地眨眨眼,睫毛似乎扫得那人有些痒,他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道:“哥哥别动。”

安静等了一会,谢怜心里充满了疑问。花城的手刚刚离开他的眼睛,他便猛然坐起,抓住了那只手。

花城没有动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。谢怜注意到他的右眼戴了一只黑色眼罩,没有破坏他的俊美,却终究留下了些许遗憾来。

谢怜猛然反应过来,重重叹了口气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便看花城狡黠地眨眨眼,捂住了他的嘴巴。

花城移开了手,在他耳边道:“哥哥先听我说。”

闻言,谢怜安静了下来。他看着花城的脸,些许难过泛上心头,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。花城从背后拥住了他,如同三年前一般在他耳边喃喃道:“你精神力透支,昏睡了三年。我来不及阻止你,幸好还来得及……”

差一点,还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了。

谢怜轻声道:“那你的眼睛……”

花城轻轻吻住了他的唇,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。趁着谢怜呆住,眨眨眼睛,笑道:“哥哥可不要说什么道歉的话。我也没有后悔救过你。还有……”

他在谢怜耳旁一字一顿,吐出了三年前还未说出的话语:“我爱你。”

THE END.

2019.02.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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